王厚明

　　在科技文化相對落后和認識世界較為局限的古代，遭遇奇異天象或自然災害，君王多會采取祭祀諸神、大赦天下等迷信做法來應對。春秋時期，政治家、思想家管仲和晏嬰，憑著樸素的唯物思想和經濟學理念，在治理災害上，不務虛功、務實親民，為后世提供了有益借鑒。《史記》中也以“管晏列傳”，記述了他們治國理政的事跡。

　　《晏子春秋·諫上》載，有一年，齊國遭遇大旱很長時間，齊景公召集群臣商議賑災之法：“已經很久沒下雨了，老百姓因災荒而餓肚子。我命令占卜干旱的原因，是作祟的鬼怪藏在高山和水里的緣故。我想稍微多征一點賦稅，祭祀山神，可以嗎？”

　　晏嬰勸諫道：“不可以這樣做，祭祀山神沒有益處。山神以石為身，以草木為發，天久不下雨，發將要焦黃，身體也會暑熱難當，它就不想下雨嗎？它自身尚且難保，祭祀它又有何用？”

　　齊景公又說：“這樣不行，那就祭祀河神，可以嗎？”晏嬰回答：“也不可以這樣。河神以水為國，以魚鱉為臣民，天久不下雨，泉水將斷流，河川也就干涸，它的國家將消亡，魚鱉臣民也會干死，它就不想要雨水嗎？祭祀它又有什么用呢？”

　　齊景公說：“現在該怎么辦呢？”晏嬰說：“君主可以試著離開宮殿，住在野地里，和山神河伯一起為民祈雨，或許就可以求得雨啊！”

　　同為齊相，早于晏嬰近兩百年的管仲，對災害另有一番治理之道。在《管子·乘馬數》中，就有管仲對于國家遇有大旱大澇之災的言論：“若歲兇旱水泆，民失本，則修宮室臺榭，以前無狗后無彘者為庸。故修宮室臺榭，非麗其樂也，以平國策也。”

　　意思是，如果遇上大旱大澇的災年，百姓流離失所無法務農，生計沒有著落，則可以大興土木修建宮室樓臺，雇用那些家境貧寒、窮困潦倒，連豬狗都養不起的窮人以做工為生。所以，修建宮室臺榭，不是為了君王觀賞享樂，而是實行國家投入建設以恢復民生的經濟政策。

　　管仲對待災害，并沒有采取傳統的施以人力物力救助的賑災之法，用的是刺激內需提供就業崗位的辦法，激活了修宮室臺榭所涉及的不同行業，使百姓有活干、有收入。同時，管仲并不是推崇勞民傷財的大興土木，而是指出君王不分“春秋冬夏，不知時終始”，侵占農民耕作的時間和精力、大舉興建樓堂館所的奢靡做法是不可取的。這與他主張的遭遇嚴重災害時，靠修建宮殿來拉動經濟，有著本質區別。

　　管仲、晏嬰治旱救災，指向一樣，皆是救國為民。晏嬰抓住的是君王這個關鍵，如果災害之下，君王胡亂施政、錯發詔令，只會生靈涂炭，雪上加霜。晏嬰采取讓齊景公“避宮殿暴露，與靈山河伯共憂”的舉措，也出現了“天果大雨”的神奇，然而這種象征性的做法，并不能從根本上救災治旱。當然，能匡正主政者的治國理政觀念，不迷信鬼神，主張施以德政、體恤底層民眾，已屬難能可貴。

　　與晏嬰力主親民仁政不同的是，有著經濟頭腦的管仲，注重以務實之策治國理政。他的主張，與現在加大基建投入，扶持中小微企業，刺激內需、增加就業以拉動經濟增長的做法如出一轍，也與現代經濟學理論“乘數效應”不謀而合。